天空灰蒙蒙的，就连太阳的光好像都黯淡了不少。
洛奕双手抄在羽绒服的口袋里，闷头走路。
他与那么多不知名的路人擦肩而过，听着马路上来来往往的汽车鸣笛，脚下踩着松软的雪地。
一切的触觉、听觉和视觉都那么清晰。
但洛奕却仍然有种身处梦中的缥缈感。
难道是因为刚才做的那个噩梦吗......
洛奕站在了公交站牌的下方，细细回忆着那个离奇古怪的梦境。
他只隐约记得在那个可怕的梦里，他躺在床上，而一位看不清面容的少女跪坐在他的身旁，对他说着一些不明所以的话。
当那些话说完，少女点燃了手中的蜡烛。
仅仅是这些，当然完全不足以称得上是“噩梦”。
但洛奕偏偏就是被这普通甚至是平淡无奇的梦给惊醒了。
他将手从羽绒服的口袋里抽出，寒风从指缝间钻入，吹过温热的手心，甚是冰凉。
洛奕抬手，将手掌放在自己的胸口。
莫名的，他有些心悸。
甚至呼吸都有些吃力。
明明是数九寒冬，可他却觉得周遭像是有火焰在燃烧一样滚烫燥热。
自从三天前重生而归，他就总有这种轻微的不适感。
只是今天这异样的感觉，比前几次更加明显。
他抬起头，看向马路上奔腾而过的汽车。
那一辆辆疾驰的车像是混入时间洪流的方舟，它们浮光掠影，却没有一艘能够带洛奕逃离这光怪陆离的现世。
纵然有发小青梅陪伴在身旁，但那来自于时间旋涡中的孤独感却仍对他紧追不放。
他究竟......该怎么面对接下来的生活。
滴滴——
去往城东的公交车缓缓停靠过来，洛奕走上车，投了币，向着车厢后端走去。
他仍旧低着头，并未发现后面靠窗座位上的那个女孩从他一上车便开始盯着他。
直到洛奕落座时，他都没有注意到距离他只有一米之遥的女孩。
洛奕的额头轻轻低着窗子，车窗外的车水马龙从他的瞳孔中掠过。
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，内心却仍无法平静。
他还在思考刚才的那个梦境，以及对于未来的打算。
啪嗒——
金属落地的声音从一旁传来。
洛奕低头看去，是一枚一元硬币从旁边滚了过来。
他没多想，弯腰伸手，想要将其捡起。
但就在洛奕要碰到那没硬币时，一只纤细玲珑的小手几乎是同时伸了过来。
二人指尖相互微微触碰，对方粉嫩的指甲看上去还颇有些可爱。
不过就在指尖相碰的一瞬，女孩的手立马触电般的缩了回去。
洛奕捡起那没硬币，直起腰，将它递上前去，说，“这是你的——苏墨言...”
苏墨言轻轻握着自己的指尖，不知是因为羞涩还是紧张，用的力气有些大，刚刚跟洛奕轻触过的指尖被她自己捏得有些发白。
她对着洛奕微微点头，笑着说，“好巧啊，洛奕同学。”
“是...好巧啊。”
洛奕咧咧嘴角，将硬币递了过去。
但接下来他却并不知道该如何继续话题。
他完全没料到会在自己家楼下的公交车上遇到苏墨言。
洛奕记得苏墨言家跟他家这边根本不在一条公交线上，她出现在这里有些...不太合理。
打完招呼后，洛奕没再多跟苏墨言有什么交流。
而对方似乎也没有继续聊天的欲望。
两个人分别坐在车厢两侧靠窗的座位上，中间只隔了一条半米宽的过道。
车上的人不多，两人的距离又很近，所以像是扫脖子、摸鼻尖、撩头发这些为了掩饰羞涩和窘迫的小动作，在他们彼此的余光中都还算是明显。
公交车一路行驶，洛奕和苏墨言都只是默默的坐着，谁都没有开启话题。
当车子驶进一处天桥下方时，窗外的光线便暗淡了下来。
但残存的光亮刚好可以在车窗上倒映出苏墨言的影子。
洛奕透过玻璃的反射，出神地盯着上面的人影。
她依旧如记忆里的那般模样，温婉细腻，静如处子。
可她就像是一朵有毒的花，光鲜亮丽的外表下不知道藏着什么样的心思。
每每回想起大学时跟苏墨言在一起的那段备受煎熬的时光，洛奕都会感到惋惜。
一个完美无瑕、如雪般纯净透亮的的姑娘，究竟为什么会变成那副样子呢。
洛奕不解。
但他却也没有勇气再次尝试跟苏墨言走到一起，然后抱着“我能改变她”的天真想法重新谈起那段虐恋。
改变一个人是很难的，除非对方甘愿为你而改变。
可跟苏墨言相处了五年之久的洛奕深知她内心的执拗与倔强。
那副温柔美好的皮囊下，是钢铁般坚韧的性格。
如果洛奕重蹈覆辙，重新跟苏墨言走到一起，那么最后也还是会落得跟上一世同样的下场。
他的人格、他的自我，全都磨灭在了那段畸形的爱情里。
如果爱一个人需要付出名为“自由”的代价，那么这个人，或许不爱也罢。
公交车驶出天桥下方，黑暗被甩在了车尾，光束重新照射进来，而映在车窗上的少女倒影，也随即消散。
洛奕闭上眼睛，静静等待下一站的提示音。
苏墨言偷偷看了一眼洛奕，见他此刻已闭目养神，便放心大胆地多看了一会儿。
少年半侧着身子，轻轻依靠在车窗上，随着公交车行驶的节奏一晃一晃着上身，额前的发梢轻拂过他的眉毛，那张清秀的脸上明明没什么表情，却让人觉得他十分疲惫。
洛奕不知道的是，这高中三年以来，在他没有偷看苏墨言的时间间隙里，羞涩内向的少女偶尔也会趁着别人不注意，偷偷将目光放在他的侧脸上，带着欣赏的神情，看上好一段时间。
这一次，她看得有些出神。
甚至不由自主得夹紧了双腿。
意识到身体有些奇怪的反应后，苏墨言立马移开了目光。
她捏着羽绒服的衣摆，稍稍用力拉扯，将其盖在自己的大腿上方。
同时两只小脚也扭在一起，像是在压抑着什么。
涌上来了。
什么东西...涌上来了。
它们冲刷着苏墨言脑内的敏感神经，像是有无数个堕落的魔鬼在她脑子里叫喊着污言秽语。
“不要...不要...”她呢喃着、央求着，像是在祈祷自己这不争气的身体放过她。
她苍白的嘴唇离窗户很近，只稍片刻，窗户上便出现了苏墨言口中呼出的热气。
她缓缓阖上眼睛，指尖用力地捏着自己的大腿，试图以疼痛克制那躁动不安的欲火与酸涩。
“越陷越深了...小奕...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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